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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虚台记

发布时间:2022-10-14 09:11:16作者:大悲咒常识网
凌虚台记 凌虚台记

  作者: 苏轼

  国于南山之下,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(1)。四方之山,莫高于终南(2);而都邑之丽山者,莫近于扶风(3)。以至近求最高,其势必得。而太守之居,未尝知有山焉(4)。虽非事之所以损益,而物理有不当然者(5)。此凌虚之所为筑也(6)。

  方其未筑也,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(7)。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,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(8)。曰:“是必有异。”使工凿其前为方池,以其土筑台,高出于屋之檐而止。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,恍然不知台之高,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(9)。公曰:“是宜名凌虚。”以告其从事苏轼,而求文以为记(10)。

  轼复于公曰:“物之废兴成毁,不可得而知也(11)。昔者荒草野田,露露之所蒙翳,狐虺之所窜伏(12)。方是时,岂知有凌虚台耶(13)?废兴成毁,相寻于无穷,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,皆不可知也(14)。尝试与公登台而望,其东则秦穆之祈年、橐泉也,其南则汉武之长杨,五柞,而其北则隋之仁寿,唐之九成也(15)。计其一时之盛,宏杰诡丽,坚固而不可动者,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(16)?然而数世之后,欲求其仿佛,而破瓦颓垣,无复存者,既已化为禾黍荆丘墟陇亩矣,而况于此台欤(17)!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,而况于人事之得丧,忽往而忽来者欤(18)!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,则过矣(19)。盖世有足恃者,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(20)。”既以言于公,退而为之记(21)。

  注释

  (1)国:指都市,城邑。这里用如动词,建城。起居:起来和休息。南山:终南山的简称。主峰在今陕西西安市南。

  (2)于:比。

  (3)而:连接两个句子,表示并列关系。丽:附着,靠近。扶风:宋称凤翔府,治所在今陕西凤翔县。这里沿用旧称。

  (4)太守:官名。宋称知州或知府,这里沿用旧称。

  (5)所以:的问题。

  (6)所为筑:所以要建筑的原因。所为,同“所以”.

  (7)陈公:当时的知府陈希亮,字公弼,青神(今四川青神县)人。宋仁宗(赵祯)天圣年间进士。公,对人的尊称。杖履:指老人出游。

  (8)累累(léiléi):多而重叠貌,连贯成串的样子。旅行:成群结队地行走。髻(jì):挽束在头顶上的发。

  (9)恍然:仿佛,好像。

  (10)从事:宋以前的官名,这里指属员。作者当时在凤翔府任签书判官,是陈希亮的下属。

  (11)知:事先知道,预知。

  (12)昔者:以往,过去。者,起凑足一个音节的作用。蒙翳(-yì):掩蔽,遮盖。虺(huǐ):毒虫,毒蛇。窜伏:潜藏,伏匿。

  (13)岂:怎么,难道。

  (14)相寻:相互循环。寻,通“循”.

  (15)秦穆:即秦穆公,春秋时秦国的君主,曾称霸西戎。祈年、橐泉:据《汉书·地理志·雍》颜师古注,祈年宫是秦惠公所建,橐泉宫是秦孝公所建,与本文不同。传说秦穆公墓在橐泉宫下。汉武:即汉武帝刘彻。长杨、五柞(-zuò):长杨宫,旧址在今陕西周至县东南。本秦旧官,汉时修葺。宫中有垂杨数亩,故名。五柞宫,旧址也在周至县东南。汉朝的离宫,有五柞树,故名。仁寿。宫名。隋文帝(杨坚)开皇十三年建。故址在今陕西麟游县境内。九成:宫名。本隋仁寿宫。唐太宗(李世民)贞观五年重修,为避署之所,因山有九重,改名九成。

  (16)特:止,仅。

  (17)既已:已经。而况于:何况,更何况。

  (18)犹:还,尚且。

  (19)而:如果,假如。或者:有的人,有人。以:凭借,依靠。后边省去代凌应台的“之”.夸世:即“夸于世”,省去介词“于”,在。而:表示顺承关系。

  (20)不在:是说“台”和“足恃者”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。乎:同“于”.

  (21)既:已经,译成现代汉语时也可以用“以后”或“了”来表示。以言:即“以之言”,省去指代作者意见的“之”.

  翻译

  居住在南山脚下,自然饮食起居都与山接近。四面的山,没有比终南山更高的。而城市当中靠近山的,没有比扶风城更近的了。在离山最近的地方要看到最高的山(即终南山),应该是必然能做到的事。但太守的住处,(开始)还不知道(附近)有山。

虽然这对事情的好坏没有什么影响,但是按事物的常理却不该这样的,这就是凌虚台修筑的原因(用以观山)。

  就在它还没有修建之前,陈太守杵着拐杖穿着布鞋在山下闲游,见到山峰高出树林之上,(山峰)重重叠叠的样子正如有人在墙外行走而看见的那人发髻的形状一样。(陈太守)说:“这必然有不同之处。”(于是)派工匠在山前开凿出一个方池,用挖出的土建造一个高台。(台子)修到高出屋檐才停。这之后有人到了台上的,都恍恍忽忽不知道台的高度,而以为是山突然活动起伏冒出来的。陈公说:这(台)叫凌虚台很合适。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下属苏轼,让我写篇文章来记叙(这件事)。

  苏轼回复陈公说:“事物的兴盛和衰败,是无法预料的。(这里)从前是长满荒草的野地,被霜露覆盖的地方,狐狸和毒蛇出没的所在。在那时,哪里知道(今天这里)会有凌虚台呢?兴盛和衰败交替无穷无尽,那么高台(会不会)又变成长满荒草的野地,都是不能预料的。我曾试着和陈公一起登台而望,(看到)其东面就是当年秦穆公的祈年、橐泉两座宫殿(遗址),其南面就是汉武帝的长杨、五柞两座宫殿(遗址),其北面就是隋朝的仁寿宫也就是唐朝的九成宫(遗址)。回想它们一时的兴盛,宏伟奇丽,坚固而不可动摇,何止百倍于区区一座高台而已呢?然而几百年之后,想要寻找它们的样子,却连破瓦断墙都不复存在,已经变成了种庄稼的田亩和长满荆棘的废墟了。相比之下这座高台又怎样呢?一座高台尚且不足以长久依靠,更何况人世的得失,本就来去匆匆(岂不更难持久)?如果有人想要以(高台)夸耀于世而自我满足,那就错了。世上确实有足以依凭的东西,但是与台的存在与否是没有关系的。”

  我将这些话告诉陈公后,下来为他写了这篇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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